城市的喧鬧,剛畫下休止符,凌晨2點半,很多夜貓子準備回家的時間,黎耀文卻是出門開始工作,從台北到基隆,找他心中最理想的食材。
黎耀文是道地香港人,小時候搬來台灣,就在這塊土地上,做了30多年的廚師,他認為,主廚在食材上用多少心,客人是吃的出來的。黎耀文:「這邊魚種類比較多,選擇性比較多,太大…,我們作比較精緻的料理,就比較不適合用。」
北部地區市場的魚販,也是在這個時間批貨、補貨,凌晨2、3點,市場已經擠滿人,但黎耀文的料理,堅持用「現撈」的,要搶鮮,就得早起、勤勞一點。黎耀文:「白帶魚看起來很亮、很新鮮。」
30多年料理經驗,黎耀文挑選海鮮,總習慣站在一旁觀察,也一邊「用眼睛」挑,他的步伐在市場裡有些突兀,好像不放慢腳步,就不夠精挑細選。黎耀文:「今天最主要是找赤章跟鯛魚,所以這邊看看,沒有看到自己很適合的魚。」
時間一到,黎耀文還有另一個任務。黎耀文:「現在差不多了,人要圍過來了,來,1百、1百、1百,2百,15、15、15,15兩來,6百、6百,5百2要嗎?1百3,好。」
黎耀文說,在基隆港附近買魚有個好處,就是可以讓他很仔細地,挑新鮮食材、喊價,他就擠到最前面,確定魚的眼睛水汪汪的,這,就是他要的。黎耀文:「他會喊價錢,有高有低啊,我覺得划算就給他買,不划算就不買,有需要就買,沒划算就買下一批啊!」記者:「這是急不得的啊?」黎耀文:「對啊,急不得的,可能會買到價位高的,也不一定,所以不一定要買到,價位高的,差不多,還是可以買到好東西,有耐性,還是可以買到好東西。」
要挑滿意的食材,考驗黎耀文的耐性,必須不厭其煩的看,必要時也得殺價。老闆:「2百8很便宜啦!」黎耀文:「可以算便宜一點?」老闆:「我看2百6啦!」黎耀文:「2百6?」老闆:「對啊,怎麼賺,也賺那20元。」
在台灣的30幾個年頭,可不是待假的,黎耀文也努力觀察台灣的飲食文化,他發現台灣人越來越重視精緻料理了,轉走這條路,相信應該沒有錯。黎耀文:「今天準備客人吃,主要以花膠為主,再來就是配一些準備螃蟹,現在螃蟹很漂亮,還有魚啊、干貝啊這些。」
記者:「萬一沒挑到滿意的怎麼辦?黎耀文:「要是沒挑到滿意的,就改變菜單這樣子。」記者:「會不會太麻煩啊?」黎耀文:「也沒所謂啦,這就是反正隨性啦,好的才給客人吃,不好的就不要給他吃啦。」
做了30來年的菜,黎耀文最後決定要走自己的路,他的料理不給菜單,吃什麼,都是由他幫客人決定的,因為他有信心,只有他清楚,當季哪一種蔬菜,哪一種海鮮貝類,最新鮮、最健康。
跟著黎耀文踏進廚房,會發現這種「隨性料理」做起來,可一點都不馬虎,必須按部就班,烹煮前還要再檢查一次食材的新鮮度。黎耀文:「一般外行人挑喔,就是最主要看它腳,蹺腳看夠不夠硬,因為捏的出來,內行就是看這個地方,這軟的地方有膨起來,表示比較肥。」
活跳跳的螃蟹生剝後,馬上就要活煎了。黎耀文:「水分少了,泡泡沒那麼多,表示牠也要熟了,要是水分多,就會泡泡很多,水多就泡泡多,表示還沒熟。」
換句話說,黎耀文得「盯」在旁邊觀察泡泡,抓炸螃蟹的時間,濿乾油、擺盤,這只是前製功夫,接著,黎耀文要把早上買好的蝦子,整齊的剝好,還有干貝準備好,魚也依照部位切好,還要檢查前天開始熬的湯,入味了沒。
這是用老母雞加上火腿,熬出來的湯底,因為泡在一旁的魚肚,要靠鮮甜的湯來提味,而這份「魚肚花膠」料理,是要讓食客們,更貼近香港的。黎耀文:「很多香港人都知道這個東西,因為台灣很少人知道,我最主要是說,希望把香港文化帶到台灣來,讓人家認識這個東西,這比較厚、比較小片,發出來的口感比較好。」
一切準備就緒,客人上門了,黎耀文才開始現場料理。黎耀文:「香港跟台灣料理,剛好可以MATCH在一起,就讓他覺得說,他吃到這東西,有融合在一起的感覺。」
黎耀文堅持,做菜一定要優雅,一定得等客人吃完一道菜,才繼續下一道料理,目的是希望透過「慢食」,讓客人嚐出食材的鮮美,也讓客人吃的輕鬆,沒有壓力,所以一早只準備了1/3的螃蟹,要等花膠上桌後,才能繼續悶煮。
黎耀文一樣得盯在旁邊,隨時觀察螃蟹的火侯,下一步,放上起士,又是得兩眼瞪的大大地,看著螃蟹跟起士,捲曲微焦、烤出香味,這才能上桌。
過去,黎耀文做的是港式料理,近30年的「快炒師傅資格」,其實他根本不需要每天早起買魚貨,更不需要辛苦幫客人把關食材,會跳脫熟悉的料理手法,黎耀文歸納出一個原因,就是缺乏挑戰。
黎耀文:「我覺得熱炒越做…,我想走一個比較浪漫,讓人家感覺輕鬆的路線,熱炒喔,我想要脫離它,是因為我覺得它有點太通俗,大家都能做,我想做一些,跟人家不一樣的東西,所以我想跳脫這種感覺。」
追求浪漫的飲食,於是黎耀文「一不做二不休」,先改造自己,頭髮剪出有型的層次,換下廚師衣,穿上舒服的短褲、簡單的涼鞋,他的料理,開始走樂活路線。
黎耀文:「煮菜就是很輕鬆,覺得自己高興怎麼作,去做做就好了,只要堅持這個品質,堅持你的作法,把東西做好,我覺得穿衣服幹麻…,讓自己覺得很輕鬆,很愉快,那做菜也自然覺得很愉快了。」
樂活,代表要夠靈活,黎耀文不提供菜單,原本擔心客人接受度不高,沒想到,他設定的大方向,要吃的健康美味,還要吃最當季的新鮮貨,漸漸被顧客接受。
記者:「今天吃起來,口味可以嗎?」黎耀文:「很好吃啊,這樣子,這裡有加起士,呵呵,很有層次感,第一個吃到起士,再來吃到咖哩的味道,再來就吃到螃蟹的味道,蝦頭很甜,肉要很Q這樣,為了讓肉有味道,我用芥末籽醬,吃起來口感有層次感這樣子。」
蔬菜通通用有機的,肉類也都是,親自出馬挑選,擺盤也有學問,食材必須新鮮,醬料還要量身訂做,兼顧美觀和口味。
黎耀文:「先從蔬菜慢慢吃起,然後山藥沾醬料,再吃這個小螺,最後再吃軟絲,因為軟絲五味醬,是比較重口味,應該從淡口味吃到重口味,有漸層的感覺,口味有互相交錯,從輕吃到重這樣子。」
但真要回想起一開始從熱炒轉慢食,黎耀文的「浪漫飲食路」,可一點也不浪漫,因為上門的,不像當初熱炒店的門庭若市,反而只剩小貓兩三隻。
黎耀文:「怎麼一天只有坐10幾個,就開始想說,會不會太少了,到現在想想,要是做的很多,可能這東西不能做的這麼精緻,就想說,我的族群把它跳脫開來,跟熱炒的族群、客群,把它分開來。」
靠「耐性」,黎耀文決定撐下去。黎耀文:「很多朋友說,你做這個行業,做了30幾年,你要是做個快炒,對你來講,有什麼意思,他說你做那麼久,你應該表現你的東西出來。」
決定拿出30年扎實真功夫,黎耀文從前菜到主菜,豬排切片配黃瓜,新鮮味噌魚湯、爽口炸蝦,挑食材到烹煮,通通一手包辦;而為了確定自己提供的菜色,確實有讓客人滿意,出菜完畢,黎耀文總會走出廚房,當面做「市場調查」。
黎耀文:「我先做菜,做好菜以後,再出來跟人家打招呼,他就會說,哇,你怎會…,是你在做菜,讓人家很驚喜,你怎會做菜,我說做了很久,你真的一點都不像廚師,我說像藝術家,我說這個廚藝,也是一種藝術啊!」
花功夫設計料理,花時間搭配醬料,熱炒師傅不再計較速度,反而專注在如何擺盤,黎耀文說慢食料理,對他而言,比過去摸了30年的熱炒,還像老朋友。
黎耀文:「當然人最大的敵人,還是自己,又不是人家,要能夠突破自己啊!就是,比很難去比較,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,就是挑戰,讓人家吃了很幸福啊,自己就覺得很開心,我覺得我的目的就達到了,呵呵。」
用耐心、細心,黎耀文要繼續完成一件件,他心中的料理藝術創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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